法勒斯躺在石头上，感觉要和石头融为一体，人与石头间的界限渐渐模糊起来，慢慢地变成一条直线，逐渐熄灭败死的星空，逐渐被黑暗的帷幕一步一步吞噬进去……
自己正一步步被石头吃下去……
“呼……”法勒斯一下从朦胧中挣脱出来，背部一用力，使上半身挺了起来，困意的恐怖还没有完全消退，让人吓得直喘气，他知道这是睡前的朦胧感，有时像困在浑黑潮湿的屋子中一样难受，有时又像自由奔跑在田间一般畅快。
反正，感觉这种东西，应是随现状而定的。
凌晨已经来临，已经到了第二天。
月光显得格外抢眼，无论是什么，先在都已经放慢了呼吸，剩下的，只有死如海底一般的沉寂。只有法勒斯还在这寂静的时空里游荡，他瞪大了眼睛，擦拭了一把还为蒸发的冷汗。黑夜让微风变得格外的清凉，让他那颗如同鲸鱼涌动般的心冷静了下来。
太阳穴已经没有刚才的那样隐隐作痛，风让炽热的大脑变得格外凉爽。
法勒斯狂吸两大口气，想让那凉爽的感觉充斥着每一个跃动的细胞。
可能是凉风与烈火冲突的结果，让法勒斯疯狂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啊咳……咳咳咳！”
天变凉了，法勒斯心想，应该找个地方过夜了，这温度到了凌晨就降得厉害，一直坐在石头上也不是个事，感冒的话那就麻烦了，应是找个酒家，旅馆之类的。
法勒斯一下从石头上蹦了下来，伴随着清脆的落地声，狠狠的摔了一跤。血如同一只小蛇，细细的流出来，带着一阵阵麻酥酥的感觉。
狂欢了一晚上，他的双脚已经变得不堪重负，如同灌满了水泥一样，正在一点一点凝固起来，再加上毫无准备得面对突如其来的降温，多半已经感冒了。法勒斯实在是太累，他已经无再顾暇如此景色。渴望的，只有一杯美酒和几块面包。
他扭了扭，向小城灯光云集的地方走去。
喉咙干得直冒气，像从脖颈里长出刺来，深深得扎进脖子里。
可这对一个十多岁，意气风发的少年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快乐总是被放大，痛苦被缩小的。
大概是到了凌晨的缘故，法勒斯到了大街上，每家的门都紧闭着，生怕什么东西漏进去，放眼望去那一盏盏稀疏的路灯，正在以诡异的姿势靠拢，扭曲成一团糊状的东西。
法勒斯摇摇摆摆地走到一扇门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这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这里，但他坚信自己没有错，感觉总可以把你指向正确的地方，如果不正确，只能说明你还没到。
果不其然。
法勒斯推开那沉重的大木门，高高地迈过那丑陋的石坎，走了进去。
定睛一望，便被周围的情景吓了一跳，成百的蜡烛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各种色彩各异的东方奇石折射着不同的光影，不同的形状，并在时时刻刻地变化着，有是像鹿，有时像虎。各种动物的毛皮把屋子划分为各个区域，一些不知是兽骨还是人骨被细绳穿成一穿，十分吓人。
这里有各色的人。光着上半身，走路像螃蟹的彪头大汉。脸上抹了几抹白粉，如同白色瓷器一样的妖艳女子，正在喃喃低语嬉笑，像只乌鸦。一个穿着布衣的朴素男子正躲在角落里，无神地望着前方，仿佛桌上的酒是摆设。也许，就是摆设吧。其他人呢，就像捕捉到食物的野兽，正低着头品味自己的猎物。
“嘿，小子。”法勒斯望见一个六旬老头正在柜台前向他招手，那凶悍的样子吓到了法勒斯“过来，你过来。”
法勒斯浑身发抖，止步不前。“你过来呀。”老头招呼着。他踌躇地走到高脚凳前，那柜台还真是高哩，修得像城墙一样，法勒斯从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到老头的下颚。
“别愣着，坐上来啊。”
法勒斯爬上了那个略比他矮一个头的高脚凳，老头的面孔渐渐变得完整起来，和任何一个老头一样，眼睛都不约而同地向内凹陷，皮肤也泛起了阵阵波纹，像裹了一层蜡一样，让人说不出的奇怪。这不禁让法勒斯怀疑，是否全部的人老了后都会是这个样子，还是他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这是不得而知了。
若不是老头满脸的胡渣和脸上的刀疤，以及悍壮的肌肉，下翘的下巴，也不会看起来如此的可怖了。
“这柜台怎么修得这么高？”
“高吗？”
“很高的，像一堵矮矮的城墙，这么高你都可以露出半个身子，你也一定很高吧。”
看着老头不语，法勒斯也沉默起来。
……
“这没什么。”法勒斯望着老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失水海绵般快速地陷了下去，一会儿，老头的身影便消失在视野之中，只隐约从柜台后面听到一个声音，“看吧，我也不高，只是柜台高，凳子高罢。”声毕，老头又像雨后的蘑菇，迅速地升了起来。
“真是奇怪呢，先生，干嘛把柜台修得这么高呢？”
老头没有回答，只管转过身子去，捣鼓着什么。真是奇怪，法勒斯心想，因为他听见了水流相互撞击的声音。片刻，老头转过头来，从身后那个富有光泽的金属盒子里端出一个玻璃杯来，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散发出奇怪的气味，闻起来呢，有点像马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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