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嬴政元年。
蝗灾过后,饿殍遍野……
汉中郡,新城县。
夜幕降临,寒风瑟瑟,空旷的大街上,横着两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砰!
一声脆响,李铁匠家的门被踹开。
一个膘肥体壮,满脸麻子,三十出头的男人,带着两个跟班冲了进来。
“还有会喘气儿的吗?出来一个。”
“蒋爷!”
一个身材匀称,笑起来带着一对酒窝的俊朗少年迎了出来。
少年刚满十七,名叫李青,给蒋爷行了个礼,赶紧拨亮油灯。
李青猜到蒋爷的来意,把准备好的四枚刀币掏了出来。
“正打算明儿一早给您送去,没想到您这就来了。”
说着,将例钱双手奉上。
蒋爷不屑一顾,反手将刀币打翻。
“谁稀罕这俩破钱,爷要的是人。”
“人?”李青费解。
蒋爷一把揪住李青的衣领。
“我们正在追捕一名女犯,有人看到她钻进了你家院子。”
李青疑惑:“外面月黑风高,怕是看错了吧?”
“看没看错,一搜便知。”
蒋爷颐指气使,两个跟班开始行动,一副要把李家掘地三尺的架势。
李铁匠家的房院不大,三间正房,坐北朝南;院中有两棵雌雄枣树;两侧是东西偏房,东偏房临街,在后墙开了一道门,成了打铁的门市;西偏房是柴房,专放一些杂物。
两个跟班抄家似的一通翻找,最终遍寻无果。
蒋爷不死心,又亲自寻视了一遍,也是徒劳无功。
不过,以蒋爷的作风,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人是从你家不见的,无论如何你家都脱不了干系,暂时没收你家的粮食和铁料,等找到人再说。”
‘这就是明抢,简直丧心病狂!’
李青虽愤恨,却只能隐忍。
蒋爷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是新城县一霸。
在这里,他说一不二,无论是谁,敢对他有半点反抗情绪,必会遭到一顿毒打。
上个月,街对面的老王头,因为对蒋爷露出了一个不忿的眼神,硬是被打断了一条腿。
那情形还历历在目。
李青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主动掀开缸盖,亮出半缸高粱麸子。
“世道太乱,又逢灾年,几个月来,我们就靠这点麸子过活,您非要没收,我也无话可说。”
李青边说边去捡地上的刀币,咬着后槽牙又添了六枚,一并塞入蒋爷的衣兜,奉承地笑道:
“这是全部家当,全当孝敬您喝茶,至于那些铁料,都是客人留下打造工具的,还请蒋爷高抬贵手。”
李青的这番操作让蒋爷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心说:
‘李铁匠是个没嘴儿的葫芦,竟生出这么一个能说会道,又识时务的儿子!’
蒋爷拍了拍衣兜,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算你小子懂事,三天后,若还没有那女犯的下落,就拿你娘去顶替。毕竟,人是从这不见的。”
蒋爷撂下这句狠话,拂袖而去。
少时。
一个裹着蓝布头巾的妇人,一脸倦容地走了进来,此人正是李青的母亲——李元氏。
“青儿,家里咋这么乱,谁来了?”李元氏惊诧道。
李青拉过那把少半条腿儿的椅子,用木墩子垫稳:“娘,快坐下歇会儿。”
李元氏神色不安:“是不是蒋爷?他有没有为难你们?”
李青本想宽李元氏的心,但问题已经摆在眼前,光说好听的也没用。
思量再三,才道出刚才的情形。
“这世道还让人怎么活?自从你爹被秦王抓去,咱家……唉!”李元氏悲从中来,用袖口擦拭眼角。
“爹不在,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我一定会保护您和妹妹,绝不会让他们把您带走。”
李青说到这,神情严肃起来,蹲在李元氏跟前,继续说道:
“娘,明天别去给人家洗衣服了,从现在起,咱们得步步为营,共渡难关。”
李元氏一惊:“儿啊,你的意思是……跑?”
“外面天寒地冻,咱又拖家带口,能跑到哪?为今之计,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李青说到这,灵动的明眸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寒芒。
……
“娘,俺饿了。”
西屋传来小女孩的喊声。
“麸子都被蒋爷没收了,俺去隔壁吴婶家借点儿。”
李元氏刚要起身,被李青一把拦住。
李青挪开米缸,掀开石板,下面露出一个大木箱子。
“娘,您看。”
打开木箱,黑红色的高粱粒呈现出来,足有一百多斤,上面还压着两个布包,里面装的是磨好的高粱面,也有十斤左右。
“哎呀,这么多粮食!哪来的?”李元氏惊中带喜。
“我用废料打了一些新式武器,去二十里外的黑风寨换的,为了不引人注意,每次只换二斤,您每天早出晚归,自然不知。”
李青一边说着,一边用瓢擓出一些高粱面,又把箱子盖好,再将石板和米缸复位。
李元氏听得心惊胆战,一把攥住李青的手:“儿啊,你怎么敢去黑风寨?听说那里是吃人的狼窝!”
“娘,现在市面上已经无粮可买,有钱根本没处花,就连黑市都没得交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青说到这,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道:
“今年蝗灾泛滥,有了这点儿粮食,咱们总算可以熬过这个冬天了!”
李青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李元氏倍感欣慰,她决定,以后这个家就让李青来当。
“娘,我也饿了,咱做饭吧。”李青的肚子早已咕噜噜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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