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皋的身子轻轻地颤抖,若是恨一个人,便不能容他活在这个世间吗?他忽然觉得自己从不曾认识过自己的妹妹。这自小美丽如同精灵般的小女孩,总是安静地存在着,于不为人知处,静静地散发着自己的美丽。他也曾觉得她太冷,冷得全无温度,可是当此之时,当她红润的小嘴中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若是恨一个人,为何还要容他活在这世间?”
他似再次认识了自己的妹妹,原来,她是这样的!
“可是我怕。”他不由自主地回答。
女孩的笑意便更加冰冷,冷得比深冬的冰雪还要触手可及,“若是怕一个人,便更不应容他活在这世间。只有杀死自己心里怕的人,才不会再怕。”
“杀死他?”他不由自主地重复。
“君要臣死,臣可否不死?”
他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又安敢不死。
“既然如此,就杀了他吧!”她下结论一般地淡然说。
她说的是杀一个人,却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地轻易。
他咬了咬牙,不错,与其这一生都受制于人,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立刻大声传唤王宫守卫,低声下旨:“去找到赵盾,杀无赦。”
守卫队长吃了一惊,反问了一句:“什么?”
夷皋的脸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容,大声重复:“谁杀了赵盾,赏千金。”
女孩鬼魅般飘缈的身影隐在假山亭轩之后,她小小的脸上那一抹笑容冷如鬼魅,她是很少笑的,笑起来的时候也全无温暖的感觉。
心里的冷是深入骨髓的,也不知世上是否能有东西化解这冷。
与此同时,赵盾匆匆回到赵府。
他一路走一路叹息,为何王会越来越暴戾?
虽然说王是至高无人的,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社稷安危最终还不是取决于民意?
他一直迟疑不定,到底该如何是好?
王的残暴有目共睹,一日更胜一日,难道便任由他如此下去?
或者一个念头悄然涌上心头,自己当初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早知他不会是合适的王,却仍然立他为王,现在再改正这个错误,也许为时不晚。
如此一来,他便要担上不忠不义之名。
他心里犹豫不决,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坐在书房之中凝思,听见外面传来一两声剑刃交鸣的声音。
他向着窗外望去,是十八岁的赵婴齐和十六岁的赵朔,两人站在院中练剑。
婴齐的武功显然高出赵朔许多,赵朔一剑刺来,婴齐轻轻闪身,让开这一剑。赵朔力量用老,不由地向前踉跄跌出,婴齐却并不拉他,反而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赵朔本就是向前冲出去,又被婴齐一推,重重地跌在地上。
他在地上趴了半晌,才爬了起来,脸已经高高肿起。他一边抚着自己的脸一边埋怨,“你又暗算我。”
婴齐微微一笑:“那怎么能算暗算,如果我是你的敌人,就不是推你一把,反而是刺你一剑,那时候你就不是光跌一跤了,恐怕要一命呜呼了。”
赵朔叹了口气,“为何我的武功总是比不上你。”
婴齐眨眨眼睛,“我可是赵家百年以来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如果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比得上我,那怎么能称得百年难见呢?”
赵朔呆了呆,骂道:“你怎么脸皮就那么厚?”
房内的赵盾也不由地摇了摇头,两个年青人之间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若婴齐与赵朔可以个性互补,一个不要如此跳脱,另一个不要如此迂腐,那岂非大佳?
院门忽然被撞开了,一名宫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赵大夫,赵大夫!”那名宫人尖声呼唤着,满面皆是惶急之色,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赵盾连忙走出屋外,扶起那名宫人,温言安慰,“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慌张,慢慢道来。”
那宫人用力喘了几口气:“赵大夫,您快走吧!大王刚刚下了命令,要杀您。”
赵盾呆了呆,“你说什么?”
“大夫走后,王就下了命令,现在宫里的侍卫正向着赵府赶来。我是从小路跑来,才得以赶在侍卫之前,大夫快走吧!”
赵盾皱眉,夷皋竟然如此胆大,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眼中,夷皋虽然暴戾,却对他十分惧怕,想不到他竟会作出如此决定。
他迟疑不定,赵家向来忠君爱国,若这一走,岂非变成了不忠?
他的目光落在赵朔的身上,做人臣者就都有如此觉悟,有一天,也许便会因着莫须有的罪名而死于君王之手,但这岂非是为人臣的本份。
他犹疑不定,婴齐却当机立断,急奔回房内,拿了一封刀币交给赵朔,“你和二哥快走吧!”
赵盾一怔,“要我走?”
婴齐双眉微扬,“就算是忠臣,也不必为了一个昏君丧命。若是二哥死了,大王岂非更加肆无忌惮。为了晋国的百姓着想,二哥也不能轻易赴死。”
赵盾心里一动,婴齐说得不错,若他真的死了,晋国还有谁克制得了夷皋那暴戾的脾气?他岂非更加为所欲为?
他点了点头,“我和朔儿走了,你们怎么办?”
婴齐微微一笑:“二哥不必担心。大王怕的是你,想杀的也是你,你走之后,他必然会将赵家上下囚禁起来,以诱你返京,因而赵家的人是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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